顾景尘垂着眼睥睨着那肖齐，神色冰冷。
程胤看着顾景尘，脸色一变。
陆晚晚只是微微蹙眉看着顾景尘。
顾景尘抬起手，薄唇轻启。
“暗皇有令，尽数绞杀。”
话落，铁骑营的将士们便脚踏铁骑，飞身而过，以长剑铁索为刃。
肖齐和肖嫔惶恐地看着四周，鲜血喷洒，那‘肖’字旗被人斩断，破落地倒在地上，染满了殷红。
十六万兵马，尽数倒在皇城下，鲜血成河。
肖嫔瘫坐在地上，惶恐地看着长阶上的陆晚晚。
她从始至终都站在那上面，鲜血未染衣摆，却将十六万大军，尽数绞杀。
肖嫔看着陆晚晚那张淡漠的脸，心里升起一团恐惧。
陆晚晚看着那满地残尸，一脸淡然，拂了拂袖说道。
“肖齐携北漠兵马进攻我大梁，关押死牢，肖嫔结党谋反，择良日，杀之。”
肖齐和肖嫔被押送到了死牢。
待人离去后，顾景尘翻身下马，上了汉白玉长阶，走到陆晚晚和皇后的面前，垂首低声道。
“臣顾景尘，护驾来迟，还望暗皇、皇后宽恕。”
皇后看了看顾景尘，点了点头：“你便是上次宫宴的那位顾景尘顾侍郎吧？听皇上说，你自请去了玄甲殿，如今是做了统领？”
顾景尘挺直着背脊：“回皇后，是。”
陆晚晚皱起了眉头，冷言：“本宫并未调铁骑营的人进宫，顾景尘，你擅自带兵进入皇城，该当何罪？”
顾景尘垂首，低声道出一句：“臣知罪。”
陆晚晚还未开口，便被皇后打断。
“晚晚，景尘也是一番好意，怎可如此失礼？”
陆晚晚皱起眉头，看着那顾景尘，脸色骤变。
这厮便是要在皇后面前，让她说不出指责的话来。
皇上与皇后并不知陆晚晚曾嫁过顾景尘之事，如今二人已和离，更是不好在皇后面前提起，徒增伤怀。
陆晚晚冷着眉目，命人将大殿前清扫干净，随后便带着皇后回了寝宫。
身后，程胤走到顾景尘面前，眸色冰冷，阴沉说道。
“顾统领真是好手段，不动手色便将功劳尽揽，在皇后面前邀功，在下佩服。”
顾景尘瞥着那程胤，勾起嘴角，反驳道。
“程丞相说笑了，论手段，我又怎敌得过您呢？”
两人针锋相对，目光如炬。
……
三日后，死牢内。
陆晚晚身着大红色金鸾朝凤服，头戴金冠，缓缓走进肖齐的牢房内。
肖嫔气血攻心，此时已有些神志不清，缩在牢房的角落里。
肖齐坐在地上，抬起头看着陆晚晚，乱发遮挡住那双阴鸷的双眼，死死地盯着陆晚晚。
陆晚晚站在肖齐的面前，垂着眼看他。
“你是来看本皇的笑话的吗？”
肖齐阴声说道。
陆晚晚睥睨着他，勾起嘴角，冷声说道：“看一个败军之将的笑话，未免也太过无趣。”
肖齐抬眼看着陆晚晚，冷哼一声。
陆晚晚继续说道。
“我今日来，不过是想知道，北漠速来与大梁交好，你不远万里起兵攻打大梁，为得可不仅仅是为肖嫔撑腰吧？六万军马，”
陆晚晚目光如灼地看着肖齐：“还是说，是本宫这暗皇之位，早已有人觊觎。”
肖齐看着陆晚晚许久后，缓缓站起身，与陆晚晚对视着。
“大梁皇帝还当真是糊涂啊，竟将暗皇之位交到你这妖皇手上，今日即便本皇不攻打大梁，日后这打量也会毁在你的手上！”
陆晚晚闻言，冷笑一声，笑说道：“肖齐，死到临头了，还是这般满嘴胡诌。”
肖齐皱着眉头，一双眼里满含怒意，阴恻恻地盯着陆晚晚。
“胡诌？你疑心如此深重，未来怎可手握大梁天下，大梁皇帝真是看错了人，竟将你立为暗皇。”
陆晚晚目光定在肖齐那双阴鸷的双眼上，轻飘飘道出一句。
“肖齐，你今日起兵逼宫，为得就是拥立陆明珠为暗皇吧？”
肖齐闻言，身形一僵。
陆晚晚看着那肖齐的反应，便知自己猜对了，陆晚晚勾起嘴角，拂了拂袖说道。
“我早便查过了那肖丞相的北境，便猜到了他是你北漠安插在大梁的人，连我都能查到，更何况我父皇呢？肖齐，你当真以为我父皇什么都不知道？”
肖齐眉目一肃，冷着声音问。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陆晚晚看着那缩在角落里肖嫔，开口冷言。
“我父皇仁心，肖嫔在宫中跋扈多年他岂会不知，可你们北漠贪心不足，竟在朝中安插人手。”
陆晚晚的声音飘然，落在肖嫔的耳朵里。
“我父皇不拔出肖丞相这根刺，不过是给肖嫔一些底气罢了，但同样的，他绝不会拥立陆明珠为暗皇。”
陆晚晚看着肖齐的眼睛，挑着眉头说道。
“可惜啊，肖齐，你北漠的算盘打错了，十六万兵马尽丧大梁，莫说是我，便是我父皇也不会饶了你，这死牢暗无天日，你便好好在此享受些时日吧。”
说罢，陆晚晚便转身离开了死牢。
死牢外。
陆晚晚刚走出大牢，便看到了顾景尘站在那里，陆晚晚冷着眉目，直直向外走去，并未理会顾景尘。
顾景尘伸出手，拉住陆晚晚的手腕，低声唤了句：“晚晚……”
陆晚晚抽回手，看向顾景尘：“怎么？顾统领又是假仁假义来为他人求情？”
顾景尘看着陆晚晚那淡漠嫌恶的眼神，眼中的痛意深了一分。
“我只是想来看看你，别无他意。”
方才在死牢中，陆晚晚与肖齐的对话，他都听到了。
今日北漠皇帝肖齐带兵马攻城，他在玄甲殿内听到消息后，便慌了神，心中一阵锥痛，压得他喘不过气，当即便调动铁骑营的人进宫。
虽陆晚晚身边已有精羽营和捍卫营的人在，但心中那份担忧依旧迟迟不散。
直至看到陆晚晚站在大殿前，迎风而立，血不染衣摆之时，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。
直到那一刻，顾景尘才意识到，自己有多在意陆晚晚，又或者说，他爱陆晚晚。
陆晚晚看着顾景尘的模样，冷嘲一声：“顾景尘，收起你那一套吧，看着便让人作呕。”
顾景尘呼吸一窒，双眸晦暗，低声说：“晚晚，我是真心的。”
陆晚晚闻言勾唇一笑，看着顾景尘打量了片刻，眼角上扬，笑说道。
“顾景尘，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宫提真心？”
陆晚晚抬手抵着顾景尘的胸膛心口处，抬眸看着顾景尘的双眼。
“你眼睁睁看着我被你母亲掌捆之时，可曾想过真心二字？我被你当众休妻，被陆明珠当众羞辱之时，你亦有想过真心？”
陆晚晚的手猛地推开顾景尘，顾景尘踉跄着后退一步，一脸沉痛地看着陆晚晚。
“我的真心被你顾家一次次地践踏，你若记得半分，今日便不会跑来同我说什么真心二字！”
陆晚晚的眼里满是嘲讽，刺痛了顾景尘的双眼。
顾景尘微微摇头，看着陆晚晚那双冰冷的眸子，沉沉说道：“不是这样的，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陆晚晚凌声斥道——
“够了！顾景尘！事到如今，你觉得我还会再信你吗？”
顾景尘一双眸子满是血丝，心中的酸涩与痛苦交织着，他看着眼前的人，那双曾经对自己满是爱意的眸子，如今满是厌恶之色。
顾景尘刚要再开口解释，死牢门外便匆匆走进来了一人。
程胤疾步走到陆晚晚的面前，微微行了个礼，一双桃花眼笑得眯了起来。
“回禀暗皇，有属下来报，在城郊之外五里处，发现了陆明珠的踪迹，臣已派人将其带回，正在大殿之上。”
顾景尘微微一顿，看向陆晚晚。
陆晚晚轻声‘嗯’了一声，微抬下颌，对程胤说：“随本宫去大殿。”
程胤跟在陆晚晚的身边，顾景尘抬步跟上，陆晚晚顿住脚步，回头看着顾景尘，冷哼一声。
“顾景尘，本宫现在是要去大殿，审问你的旧相好，怎么？你也要跟着同去，为你那旧相好讲情？”
顾景尘听到‘旧相好’三字，皱紧了眉头，只觉得一阵讽刺。
顾景尘抬步上前，还未开口，程胤竟将手中折扇甩开，展开折扇中的片片利刃，手臂一横，向顾景尘的喉管割去。
那利刃距离顾景尘不过三寸。
“暗皇让你退下，听不懂吗？”
程胤双眸阴沉，质问着顾景尘。
顾景尘沉下脸，眉宇间一股寒气，冷酷地看着程胤。
“让开！”
程胤也不废话，反手将手中折扇刺向顾景尘，顾景尘不慌不忙后退半步，握紧剑鞘，一道寒光现。
‘嗖’的一声。
剑刃抵住了那折扇中藏着的利刃。
程胤见状，脸色更加阴沉，抬手再作爪状，向顾景尘袭去。
程胤招招狠毒，直逼顾景尘的命门。
顾景尘早便领教过了那程胤的阴狠毒辣，心中早有戒防，两人一招一式地过着，动作极快。
程胤感觉到那顾景尘周身散发出的一阵严寒之气，仿若冰山般冷冽，心道：有意思，那顾景尘是被自己逼得动了怒。
程胤毫不畏惧，向顾景尘那双清澈的瞳孔袭去。
顾景尘凝眸，翻手将剑刃挽了个霜花，剑鞘狠狠一顶程胤的手腕，击中了他的穴位。
程胤手中折扇落地，顾景尘横刃便要割向程胤的手腕，想要废去他那一身阴毒招式。
忽的，身旁陆晚晚声音凌厉。
“够了！”
顾景尘的手猛地一顿，目视着那程胤的双眼，眸中是化不开的寒冷。
顾景尘收剑，冷声言道。
“你若再阻拦，我定废了你！”
两相对视着，程胤眸中亦带着阴冷。
身侧，陆晚晚一身冷笑，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顾景尘，出言道。
“顾统领好大的本事，竟妄图废了本宫的丞相！”
顾景尘闻言一顿，呼吸一滞，心中更痛。
方才程胤招招取他性命，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他。
他不过是要废了程胤那一身武功……
顾景尘垂下眼帘，收了剑垂首而立，手紧紧地握着剑鞘，手背上青筋凸显，一副任陆晚晚责罚的模样。
陆晚晚见他那副任人宰割的模样，顿时没了兴致，冷冷开口。
“程胤，随我去大殿。”
顾景尘看着陆晚晚离去的背影，心中隐隐刺痛。
若是他能早些意识到自己对陆晚晚的感情，或许一切都不会像是现在这个样子。
顾景尘垂下眼眸，想起了那日在浮梦楼，当众休妻一事。
陆晚晚顶撞陆明珠，惹其发怒，陆明珠逼顾景尘休妻，否则定不会放过陆晚晚。
那时的他顾家哪知陆晚晚竟是当朝八公主，皇上亲选的暗皇。
顾景尘想着，即便他不爱陆晚晚，毕竟两人成亲三年，纵然不会看着陆明珠对陆晚晚下手。
只是那一纸休书，及他顾家往昔三年的对待，已经彻底伤了陆晚晚的心，再难挽回。
顾景尘想到此，便觉得心如刀绞，几乎要将他割裂。
……
大殿之上。
陆晚晚堂上高坐，顾景尘与程胤站在一旁。
殿门外，侍卫将陆明珠押入到殿内，一把按在地上，逼迫其跪下，高声对陆晚晚说道。
“回禀暗皇，已将陆明珠带来！”
陆晚晚垂眼睥睨着陆明珠，此时她早已褪去华服，身着一身棉布素衣，身上还沾满了灰尘与旧泥，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的。
陆明珠抬起头，怒视着陆晚晚。
两人相视，陆明珠将牙咬的‘咯吱咯吱’作响。
“陆晚晚，你有什么资格抓我！”
陆晚晚看着那陆明珠，冷声说道。
“陆明珠，你母妃勾结北漠，攻打大梁，你别告诉本皇说，你并不知情。”
陆明珠闻言，心下一虚。
在北漠攻入大梁那日，她的舅舅肖齐便派了人来接她，只是她刚逃出去不远，北漠战败的消息便从皇城中传了出来。
陆明珠心道不妙，她与陆晚晚向来交恶，陆晚晚若是发现她逃走，定会大做文章，给她扣上个谋反的罪名。
更何况，她的母妃还在宫中。
陆明珠抬头看着陆晚晚：“我早便被皇祖母贬去乡野，京中之事一概不知，无凭无据，你抓我回京便是违抗懿旨！”
陆晚晚冷呵一声，眯起眸子打量着陆明珠，笑说道：“陆明珠，怎么说你也算是胞妹，我自会留你，待父皇回宫后自会处置你。”
陆晚晚勾起嘴角，对侍卫吩咐道。
“来人，将八公主关入死牢，严加看守，没有本宫的旨意，任何人不得将其私自放出。”
陆明珠闻言，眼中更是怒意，大声斥道。
“陆晚晚！你岂敢动我！凭什么将我关入死牢！”
陆晚晚看着陆明珠，目光如灼。
“陆明珠，本宫不会动你，只是将你与你母妃关在一起，让你最后尽一番孝道罢了。”
陆明珠脸色大变，大骂道。
“陆晚晚！我母妃乃是北漠公主，你敢对我母妃下手，北漠定不会饶了你！”
陆晚晚闻言，心中甚是觉得可笑：“陆明珠，你身为大梁公主，却以北漠作为靠山，如今北漠皇帝肖齐就在死牢之内，你还以北漠来压本宫。”
陆晚晚话落，抬起眼看着陆明珠，眼里是无尽的寒意。
“本宫是该说你蠢钝的要命，还是诚心找死？”
陆明珠满眼惊恐地看着陆晚晚，方觉自己说错了话。
一旁的顾景尘闻言也是皱紧了眉头。
陆明珠一脸慌乱地看向顾景尘，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。
“景尘，你知道的，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，你一定会帮我跟父皇澄清的对不对？只要父皇不在，陆晚晚不敢拿我怎么样。”
一旁的程胤闻言，一双桃花眼笑眯起来，看着地上的陆明珠说道。
“听闻这八公主还曾是顾统领的相好，臣还以为这八公主是像暗皇一般的女子，才能让顾统领如此中意，不惜抛弃暗皇，也要和八公主在一起。”
程胤说完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景尘。
“没想到，竟是顾统领瞎了眼，错将鱼目当成了珍珠，错惜珍宝啊。”
顾景尘一个冷眼睨过来，神色冰冷地看着程胤。
而陆明珠听到程胤这番话，则是错愕了许久后，才喃喃开口道。
“顾统领……？”
程胤转过头看着地上跪坐着的陆明珠，笑得一脸人畜无害，嘴上却说着割人心的话。
“八公主还不知道吧？眼前这位顾景尘顾公子，自请辞去了侍郎一职，如今身在暗皇的铁骑营做统领。”
程胤看着陆明珠那双充满震惊的双眼，一脸温和地戳着刀子。
“瞧臣这记性，倒是忘了说，那北漠皇帝和肖嫔本来都要撤兵退出宫门，还是眼前这位顾统领，他们逼退回宫门。”
陆明珠的手不断颤抖着，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景尘，程胤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。
“啧啧啧，十六万北漠大军啊，尽数绞杀，这其中的功劳，顾统领可是占了大半。”
顾景尘听着程胤的话，眉头蹙的更紧，程胤这番言论，无非是杀人诛心。
陆晚晚坐在高堂上，冷声开口道。
“本宫乏了，将陆明珠带下去关押！”
待侍卫押走那陆明珠后，程胤跟在陆晚晚身边，缓缓向殿外走去。
路过顾景尘身侧时，程胤勾起嘴角，扬声对陆晚晚说道。
“暗皇，臣陪您去休息。”
顾景尘闻声，手猛地攥紧。
眸光冷冽死死地看着那程胤，后者则是笑眯着那双桃花眼，跟着陆晚晚出了大殿。
……
深夜，凤鸣殿内。
宫女将陆晚晚身上的朝服更下，缓缓退出了殿内。
陆晚晚一脸倦容，殿内宫火刚落，帐内便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陆晚晚蹙起秀眉，冷眼看去，凌厉斥道——
“谁，滚出来！”
帐内缓缓走出一人，身着玄色衣袍，墨发垂腰，借着窗边月色，那人正是顾景尘。
陆晚晚看着顾景尘，眉目间染上几分怒意。
“谁让你进来的，滚出去！”
顾景尘沉默了片刻，才温声开口说道。
“晚晚，程胤心机颇深，今日大殿之上你已见过，此人不能留在身边委以重用。”
陆晚晚厉声打断顾景尘，眸中闪过一丝寒色。
“你夜闯本宫寝殿，就是为了说这些？顾景尘，你找死。”
顾景尘一顿，继续沉声说道：“若以此人在身边……”
“放肆！”
陆晚晚疾步走到顾景尘面前，紧盯着顾景尘的眼说道。
“程胤乃是本宫在科举人选中精心挑选，若他不能委以重用，难道你能？顾景尘，你未免太过自负了些！本宫决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言！”
陆晚晚看着顾景尘，眸中尽是打量。
“顾景尘，你三翻四次针对程胤，莫不是爱上本宫了？”
顾景尘心一颤，手渐渐收紧，那张冷静的面容上多了丝裂痕，眼眸中是翻涌的情绪，
两人贴的极近，寝殿内一片昏暗，只有借着月色，顾景尘看着陆晚晚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，呼吸一促。
许久后，顾景尘才定定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