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安好温馨的一幕，刺痛了姜北北的眼。
陆子廷身侧的女人觉察到了什么，朝她看了过来。
四目相对，有莫名的因子在涌动。
“子廷哥，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？”
许晴珃视线依旧落在姜北北身上，却对身侧的男人问了话。
“谁？”陆子廷拧紧了眉，凭感觉环顾四周。
不远处的姜北北蜷紧了手指，有些迟缓地抬步走去。
“子廷。”
陆子廷听到她的声音，神色骤然转冷。
“你跟踪我？”
姜北北微怔，随即扯了扯嘴角：“我来医院看病。”
闻言，陆子廷唇角勾起一抹轻蔑：“演戏还要做全套，你不嫌累吗？”
姜北北脸色一白，顿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。
陆子廷拉着一旁的许晴珃起来，保护意味十足。
牵着女孩的手，他这才转身面向姜北北站着的方向。
“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跟踪的事，丢人现眼。”
说完，他便带着许晴珃一同离开。
临到姜北北身侧，许晴珃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北北一眼，隐有挑衅之意。
姜北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。
她坐在公交站牌下，看着十字路口人来人往。
有青涩甜蜜恋人，有憧憬未来的夫妻，更有蹒跚过马路相互搀扶的老人。
回首她和陆子廷的那些年，这三个阶段他们都未曾经历。
于她而言，有的只是曾经的单相思，后来如保姆般的婚姻生活，现在——
想起刚才医院那一幕，姜北北只觉无比悲寂。
不管她怎么做，始终都捂不热那个男人的心……
回到家，姜北北脱了外套疲惫地靠在沙发上。
“叮”手机铃声响了起来。
姜北北拿起来一看，是母亲拨来的电话。
“北北，快来医院，你爸出事了！”
姜母的声音带着无助的哭腔，听得让人心肝一颤。
姜北北连外套都来不及穿，急匆匆出了门。
医院。
抢救室门口，姜母抓着姜北北的手，泪眼婆娑。
“你爸给陆子廷打电话，听说了你们要离婚的事，一气之下心脏病犯了了……”
她攥着姜北北的手，好似用尽了她半生的力气，哽声道：“你老实告诉妈，结婚这三年来，你到底受了多少苦？”
母亲声泪俱下的一番话，让姜北北无言以对。
“妈，对不起……”
这些年所受之苦，从前她觉得甘之若饴。
可现在看到父母这般模样，她只觉得无比揪心。
病床前的父亲，迟迟没醒。
医生说，若超过48小时还不醒，家属要做好最坏的打算。
姜北北蹲跪在床边，小心轻柔地握着父亲粗粝的手。
“爸，都是我不好……”
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，才能将父亲唤醒。
老天，求你帮帮我，不要对我这般残忍……
夜深。
病房门外，姜北北掏出手机，一遍遍拨打陆子廷的电话。
她不奢求那个男人能来医院，只想问问他到底对自己父亲说了些什么。
第四遍拨通电话，铃声响到底终于被接听。
“什么事？”听筒那端传来陆子廷不耐烦的声音。
姜北北握着手机，颤声道：“你对我爸说了什么？他被气得进医院了……”
电话那端一阵沉默，片刻后才传来回应：“我都是实话实说。”
实话实说——
他们这段长达三年的婚姻，姜北北扮演的是什么角色，过的是什么日子。
姜北北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语，只觉破碎不堪的心呼呼灌着冷风，整个人如坠冰窖。
“陆子廷。”她一字一字唤着他的名字，仿若泣血，“这三年来我自认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，在你父母和老太太面前也是毕恭毕敬，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！”
另一端的陆子廷冷笑一声，传来仿若炼狱之音：“那你知不知道这些年，我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你从我的世界消失？”
姜北北噤了声，感觉身上的力气都在消散。
陆子廷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那端传来：“姜北北，你到底还要活多久，才肯去死？”
到底还要活多久——
姜北北倏地红了眼。
老天早已定了她的生死之期，她想再多活一天都成奢望。
她喉间溢出一丝哽咽：“还有一个月，就能如你所愿了。”
第六章 再无庇护
挂了电话，姜北北回了病房。
她依偎在父亲床边，小心轻柔地用湿毛巾帮他擦拭着手。
父亲手腕上，有一道陈年的烫伤疤痕。
那是七岁那年的除夕，姜北北玩烟花不小心烧了棉袄。
父亲为了救她，徒手拽了她身上起火的外套。
至此，手腕位置留下了永恒的疤痕。
姜北北一点点划过视线，落在了父亲的左手大拇指上，有一个深紫色的印记。
那是八岁那年的夏天，父亲教她骑自行车。
姜北北不慎摔倒，父亲来不及拽稳她，只能用手抱着她的头倒地。
他的拇指被地上生锈的钉子，锋利刺穿。
每一个疤痕，都是父爱的证明。
“爸，快醒来吧。”姜北北握着姜父的手，轻声喃呢，“等您醒来，女儿骑自行车载您去河边兜风，去公园练太极，去水库钓鱼……您别离开我……”
她哽声说着，眼眶一圈圈泛红。
“陆子廷不好，我不要他了。我以后只做姜家的女儿，不做陆家的媳妇。”
正月初四，00:00。
病床头的心电检测仪，传来一声刺耳而又冗长的嘀声。
门口，刚打水进来的姜母听到声音，手中的热水瓶蓦地摔落到了地上。
她趔趄地朝病床走去，颤抖地握住了姜父逐渐失去暖度的手。
“老姜，老姜……”姜母一遍遍唤着，眼底满是绝望。
姜北北站在床尾，整个人如石头一般动弹不了。
泪水无声汹涌而落，她张了张嘴，想再叫一声爸，喉咙却好似被什么堵住，发不出声音。
千言万语，堵在心口，梗在喉头。
她已经做好了率先离开的准备，现在父亲却走在她前面。
要如何，才能承受这种痛……
三天后，追悼会。
陆子廷未见人影，陆父陆母代替出席，一句公事公办的节哀，再无其他。
陆老太太一同前来，拉着姜北北的手唉声叹气。
“姜丫头啊，看在奶奶的份上，别怪子廷那小子没来。”
老太太叹着气，又用恳求的口吻说道：“他眼睛不好脾气也跟着变坏，待月底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，会好好和你过日子的。”
“到那个时候，就守得云开见月明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……”
姜北北眸光空洞的看着灵堂之上父亲的黑白遗照，眉眼间满是悲寂。
陆子廷重见光明的那天，她的世界将会永远陷入黑暗。
真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吗？
陵园。
崭新的墓碑立在坟前，姜父威严而又和善的照片被永远地贴在碑上。
姜母一言不发的上了香，随即静静烧着纸钱。
她平静的面容，仿佛已经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。
但姜北北看得出，母亲在竭力忍着巨大的悲痛。
“妈……”姜北北动了动唇瓣，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。
姜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了身：“我回去给你做饭，你抽时间把东西从陆家搬出来，早点回家。”
早点回家——
回到属于姜北北的家。
不会受苦受委屈，也不会让姜父担心的家。
待母亲走远后，姜北北蹲坐在坟前前，将头倚靠着墓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