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实在担心他一时冲动把我手给掰折了,哪晓得手铐就铐上来了。
「你他娘的敢铐我?知道我是谁吗?」
盛隽眼神幽幽,冷笑,「仇人!毒贩!」
「我是你大爷的……」
「队友」两个字没说出来,他一个手刃,把我劈晕了。
我至今记得我醒来时局长在我旁边憋笑的样子,「哎呀,小许同志,你要早点告诉盛隽的嘛,也不用受这罪。」
老狐狸。
我说了,他听吗?
哦,他也不止铐过我一次,在寨子里时,次数只多不减。
我诡异地觉得心头的阴霾被驱散。
就很离谱。
我踩点去的单位,屁股还没坐热,被局长喊走了。
让我跟着一块去县上办案子。
案子不难,打架斗殴,就是搜出点东西,性质就变了,我跟着县上的单位排查,走了流程,回到警局,我又忙着写记录,开会,加班,偶尔还要应付我妈,一眨眼,已经一个星期了。
整整七天,我都没看见盛隽。
我拎了块抹布,替局长擦桌子,边擦边不经意地问:「同事们都在问,盛队去哪儿了,怎么好几天都不见他人影,是不是去医院了?」
局长推了推眼眶,笑眯眯道:「出任务去了。」
说完还补了一句:「其他人都知道。」
「……」
很好,借调来的就不是亲生的是吧?
「人民医院康复科,去吧。」
不是心理科吗?出任务受伤了?
对上局长笑得和老母鸡一样的脸,我没问,趁中午休息,跑去人民医院了。
我蹲了很久,才蹲到人。
盛隽黑衣黑裤,长腿优越,我刚要打招呼,假装不经意遇见,却看见他俯身捡起地上的检查报告,他身边,有个坐轮椅的女孩。
女孩很瘦,长发柔软地落在肩上,仰头看向盛隽的眼睛里全是羞涩爱意。
她怀里抱着一个太空舱,太空舱里那只金渐层,是我的糯米。
5
长这么大,头一回暗恋个人,打算追,遇见这破事。
眼眶涩得厉害,嗓子里像哽了一块石头。
我真觉得盛隽做法欠妥。
就算要讨女朋友开心,非要糯米吗?
盛隽我可以不要,猫我要带走。
当然,这事和人姑娘没关系,我也没打算膈应她。
我拿出手机,给盛隽发消息,打算把钱还给他,和他商量把猫还我,糯米看见我了。
隔着太空舱喵喵叫。
爪子挠得刺啦刺啦的,最后一扭头,扒开拉链朝我扑来。
我蹲下抱住它。
盛隽和女孩也看见我了,他低头不知道和女孩说了什么,女孩乖巧点头,盛隽大步朝我过来。
「真巧啊,盛队,又遇见了。」我起身。
盛隽打量我一眼:「哪不舒服?」
我没接他的话,单手操作手机,盛隽手机「叮」的一声,他掏出手机扫了眼,皱眉:「什么意思?」
「糯米对你女朋友而言仅仅只是一只可爱的猫,可对我意义不同,还是还给我吧,你女朋友要喜欢,你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,我买了送她都行……」
我话音刚落,盛隽背后传来女孩的惊慌失措的叫声。
不知道谁走路撞了她,偏偏她待的位置在楼梯口,连人带轮椅直挺挺翻了下去。
盛隽这人,在毒窟被人拿枪指着脑袋,都是稳操胜券的模样。
如今这么紧张,倒是罕见。
我忽略心底那抹酸涩,跟了过去。
女孩摔得不轻,手臂多处擦伤,额头鼓了一个大包。
医生给女孩包扎,盛隽蹲在她面前,小心翼翼地询问:「腿呢?有知觉吗?疼不疼?」
「盛隽哥,医生都说都是皮外伤,你别那么紧张我。」
6
我真是给自己找虐。
我捡起地上的太空舱,把糯米放进去,先走了。
我刚上车,从镜子里瞥见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,脸被遮了一大半,一股难言的恐惧和震惊涌上头,我下车急忙追去,是个陌生人。
那一瞬间的熟悉感,真的是我看错了吗?
我立马驱车回了警局,和局长报告了此事。
「叫东哥的毒贩的确死在了那场火灾里,虽然他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,可根据之前他的断指的检测数据,的的确确是他。」
为保险起见,局长联系了医院,交通局,分别调取了监控记录。
那名男子的的确确只是个陌生人,而且,没有进出医院的记录,路过而已。
监控显示,撞盛隽女朋友的也不是个男的,只是个抱着孩子没看见路的妇人。
「是不是压力太大了?要不给也给你请个心理医生。」
「用不着,不过我们部门人呢?」
「你在医院没见到盛隽吗?我让他转告你,下午庆功宴,不上班,地点在群里,回去换衣服吧,跑了扣奖金。」
我折回去:「局长,我今天没去医院找盛隽。」
局长笑了声,也不点破:「行。」
回家换了常服,喂了猫粮,去了庆来山庄。
以前听同事说起,局长庆功宴挑地方,永远只会去钓鱼,无聊得要命,我算是体会到了。
我和同事挤一块打牌。
钓了十分钟没钓到一条,我丢下鱼竿,叼了根烟,和同事打牌去了。
「盛队快来了吧?」
「刚打过电话,说在路上了,还说给我们带了奶茶。」
「说来人就来,嫂子也来了。」
我望去,盛隽和医院看见的女孩一块过来,他拿掉她抱在怀里的纸箱,搁在桌子上,嗓音清冽:「自己拿。」
「谢谢盛队。」
嫂子。
原来局里的人都知道他们。
刚好输了牌,我烦躁地把牌一扔,掏出根烟点上,「不玩了。」
起身时撞上盛隽视线,只是一瞬,我立马挪开,懒洋洋擦肩过去。
「许渺!」
盛隽忽地伸手抓住我手腕,当着所有人的面。
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我,就连他女朋友,也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。
7
空气里只有风声,和同事吸溜奶茶的声音。
我强忍住把他摔在地上的冲动,他递过来一杯奶茶:「你的。」
而后立即松开,仿佛上一秒的暧昧触碰只是无意。
麻蛋!
这狗比玩意。
我低头扫了眼他手里的芝士芒果,似笑非笑:「抱歉,芒果过敏。」
说完径直掠过,坐到不远处局长身边,捡起地上一根鱼竿,边抖腿边和他钓鱼。
「什么时候芒果过敏?我怎么不知道?」局长无情拆台,「上周工作时偷吃芒果的不是你?」
「……」
我的确不过敏。
寨子里别的不敢说,芒果管够,我爱吃,又不肯脏手,盛隽那双握枪的手,能灵活的把芒果切出很多花样。
没烟了,我问局长:「分我一根?」
「早晚给我戒了。」
我不说话了,正好瞥见盛隽给女孩递奶茶。
我觉得,我才应该去看心理医生,我才是那个走不出来的人。
8
晚上吃的木瓜鱼,炖得酸辣入味,味道出奇地正宗。
中途我去了趟厕所,出来时孟晚,也就是盛隽女朋友,她也在,她动作笨拙又迟钝,撑着轮椅半天都没起来。
我扶了她一把,她道了谢,手机掉了出来。
屏幕刚好亮着,我看见她的壁纸,一个年轻的男人,和盛隽很像,却又不太像。
我捡起递给她,她微微一愣,接过去,「许小姐不用等我,我自己可以的。」
这么说,我也没强求,转身出去了。
黑暗中,盛隽倚在墙壁上,他手里夹了根烟,明明灭灭的,在等孟晚。
我懒得和他打招呼,从另外一侧绕去,冷不丁地,手腕被拽住,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,我一个躲闪,动作流畅地绕到他身后,按住他肩。
哪晓得还没把人摁下去,盛隽动作很快,竟然逃脱了。
我斗志瞬间被点燃。
在寨子里时,我见识过盛隽的身手,可惜我假扮的毒枭女儿的身份是个又笨反应又迟钝的恋爱脑,光看不能切磋。
我俩你来我往,过了几十招。
我动作迅速且凶猛,盛隽每次都能化解,却也不能完全把我压制。
我心里不免有些得意,使了个诈,盛隽上钩,我趁机出手,一把钳制住他,唇瓣上扬,刚要说话,身子一个旋转,盛隽竟挣脱了我的桎梏,以极快的速度反剪住我双手,把我摁在墙上。
我挣扎不开,吃了一嘴的灰。
我觉得从来没这么丢人过。
恼羞成怒:「放手。」
盛隽没放,只是松了点力道,我趁机反抗,往后勾去一脚,被他察觉,他腿强势地压在我腿上,四周都是他灼热的气息。
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一个词。
降维打压。
「芒果还过敏吗?」
我特么……
相处那些日子,他很清楚我的点。
我瞪他,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气势,声音娇媚得像撒娇:「盛隽,你大爷……」
「用不着我大爷。」
「……」
他逼近一些:「过敏吗?」
「过!」
我坚决!不认输!
他哂笑一声:「浑身上下就嘴巴最硬!」
我真想弄死他。
我俩僵持了许多,他忽地道:「她是我大哥未婚妻。」
我想起卫生间里,孟晚的手机壁纸。
她的小心翼翼,还有眼底流露出来的神伤。
我大概猜到一点点。
「我大哥走的时候,把她托付给了我,她的腿,也是因为被毒贩打击报复,才弄成这样。」
沉默了会儿,我安慰:「你看开点儿。」
我这人最不擅长安慰别人,虽然内心千言万语,到嘴边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。
盛隽反笑了:「身手不错。」
我才反应过来我俩姿势有多暧昧,推了他一把:「天黑,她腿不方便,快去看看吧。」
「一块去。」
盛隽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毛病,不管我怎么拒绝,他非要拽着我一块去。
我俩拉拉扯扯,孟晚已经出来了,坐在轮椅上,静静地看着我们。
「盛隽哥,我想单独和许小姐说几句话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