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羡林先生晚年，温家宝总理曾经五次前往看望，称赞季先生敢说真话，“在‘牛棚’挨整的时候，也没有丢掉自己的信仰”。
初识季老，缘于《月是故乡明》一文。“每个人都有个故乡，人人的故乡都有个月亮……”寥寥数语，道尽多少游子心酸。记得标题下面有些关于季老的简短介绍。“文学泰斗”“德高望重”是对季老最初的印象。直至后来读《牛棚杂忆》。
说真话有多难？说自己受过的屈辱有多难？“文革”这个词在我的脑海中就是一个单纯的词，再无其他内涵，其中复杂无从知晓。在《牛棚杂忆》中读来，如同跟着季老先生一起受了一遭般，不禁唏嘘。古人说“士可杀，不可辱。”多少文人墨客在“文革”的摧残下饱受屈辱，含恨自尽，好不容易熬过来的却被磨尽了棱角，削平了傲骨，变得唯唯诺诺，如履薄冰，对于往事他们缄口不语，讳莫如深，将这些奇耻大辱带入坟墓。季老也曾如惊弓之鸟，但经过了长达16年的反思、观察、困惑、期待之后，季老终于决定，将自己经历的点点滴滴饱蘸了血泪镌刻在纸上，昭于世人，只是为了给后世子孙看看，从中吸取教训，从历史的泥潭中走出去，没掺杂半点报复之心。让人钦佩不已。读“大批斗”章节，我仿佛看到了苍颜白发的季老，在苍茫大地上踽踽独行，恍如一树深秋的黄叶，虽拼命挣扎终抵不过肆虐的寒风，日渐凋零。直至翻到解放的章节，沉痛的心情才得以稍稍缓解。
季老经受了如此磨难之后，字里行间仍能瞧出谈笑风生，幽默风趣的影子。在革命小将们抄家打砸的时候，在自己的心血顷刻被毁的时候，季老庆幸的是没有把旧社会土匪绑票的做法全教之于学生，从而“得到了点好处”，他称之是“失职”。苦不堪言的季老用“失职”来自嘲，笔下反复写着“我的心在滴血”是何等悲楚，苦中作乐，苦不可耐……读后记《忆往述怀》，又给我们展现了一个有血有肉、亲切和蔼的老爷爷形象，对猫的宠爱，对二月兰的赞美，对至亲的怀念，让人感受到人间平和的烟火气息：文革虽让季老历尽磨难，却让亲人的陪伴与守候显得弥足珍贵。
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，必先苦其心志，劳其筋骨，饿其体肤……”人生若是可以选择，谁不想顺风顺水，一路畅通呢。可是生活这条路本就变幻莫测，充满挑战。陆游有言“零落成泥碾作尘，只有香如故。”我觉得是对季老最好的写照，无论形势如何动荡，前景多么渺茫，季老这样的人就是中国的脊梁！有季老在，就有真话在，有真话，就有明确的方向。
掩卷，韵味悠长；再读，感慨犹胜。感谢季老用血泪将这些记录下来，与其说是一本杂忆，毋宁说是一面镜子。从中可以看到人性的善和恶，美与丑，更可以从绝望中照见希望。
成长的旅途可能会遍布荆棘，但季老让我相信，只要心有阳光，便无需畏惧风霜。